安娜:「只因我勇敢發聲,政府就把我視為安全威脅」

儘管遭到當局的無情鎮壓,泰國各地的兒童和年輕人仍冒著風險捍衛自己的權利,並領導大規模抗議活動。在過去兩年間,至少有286名未成年人因和平參與行動而受到刑事和民事指控。儘管政府的鎮壓令人擔憂,但決心堅定的年輕人們仍聚集在一起展開行動,他們不願放棄!

在接受我們的訪問時,來自泰國18歲的安娜分享了作為一名年輕人權社運人士所面臨的種種挑戰:

在成長過程中,我一直在泰國嚴格的教育體系中掙扎。作為一個高中女孩,我的頭髮必須保持一定的長度。我不能染頭髮,而且我的襪子必須保持一定的高度。我生活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家庭對我期望很高。為了可以上一所好學校並上大學,我每週必須學習7天。

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們不能有一場公平的選舉?

泰國人權社運人士安娜

從小我就得遵守這麼多的規則和規定,這令人沮喪,也讓我想要改變一些事情。在我11歲的時候,我看到新聞報導中都是那些要求民主選舉的社運人士,當時泰國正處於一場政變之中。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們不能有一場公平的選舉?

當我上高中時,軍政府已經掌權,言論審查也非常普遍。於是我下定決心做出改變,加入了一個名叫「壞學生」的青年團體。該團體創立於2020年。這是一個談論學生權利的地方,我們也會支持遭遇困境的孩子。現在我們正發起一場要求變革的倡議運動、編寫一本關於如何在高中生存的書,並呼籲將人權教育納入學校課程。

如果學生對自己在學校的處境感到無助或沮喪,這個團體就會提供一個安全的空間,讓他們親身或在網上分享自己的感受。然後我們會建議他們可以去哪裡找到支持的力量。如果有涉及暴力行為,我們會聯繫教育部或者非政府組織。我們認為學生應該享有人權,而不是面臨虐待的危險。但因為學校幾乎沒有對未成年人的保護措施,所以我們有責任盡可能幫助他們。

學生自殺

一位學生曾經告訴我們,他們的老師當著大家的面剪了他們的頭髮,讓孩子們在同學面前丟臉。對於一些人來說,不能遵守嚴格的校規,其後果就是恥辱和痛苦,甚至會導致他們自殺。

今年共有3名學生,因在學校體系中
遭受不當對待而自殺。

泰國人權社運人士安娜

這些過度和可怕的校規,是軍隊以及泰國學校體系造成的。我明白校服的重要性,但這方面的規定實在太過分了。天氣冷的時候學生也不能穿外套,還有一些人買不起校服。如果學生達不到這些規定,就會受到嚴厲懲罰。

今年(2023年)共有3名學生因在學校體系中遭受不當對待而自殺。這非常令人難過。為了抗議不合理的規定,有一名15歲的女孩決定用染髮來表明立場,以紀念另一名自殺的學生(那名學生在不遵守學校髮型規定而受到學校的羞辱和懲罰後憤而自殺)。但隨後抗議的女學生也被退學了。很多學生對此不抱任何希望,他們認為學校是一個可怕的地方。

成為當局的打壓目標

我很幸運,作為一名積極對各種情況發聲的社運人士,老師們不太管我。雖然有一些老師對我們的行動感到害怕,但其他老師卻很支持我們,甚至想要知道如何才能成為更好的老師,能夠在課堂上鼓勵更多的孩子。但當我沒有行動時,我經常倍感壓力覺得自己要日日夜夜努力學習,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家人失望。

歸根究柢,我只是一個青少年,
這樣的生活其實很可怕。

泰國人權社運人士安娜

我親身在學校經歷過許多困難,我被迫剪掉自己的頭髮。因為我在抗議教育方面的行動,我成為了當局打壓的目標,並受到員警的騷擾。我曾被逮捕、拘留並列入監視名單,當局現在會跟蹤我去學校並派人等在我的公寓外。我被當局視為安全威脅,只因為我勇敢發聲。他們甚至還有我和我家人的檔案。歸根究柢,我只是一個青少年,這樣的生活其實很可怕。

我努力不讓恐懼戰勝自己,並在可能的情況下,尋求像國際特赦組織等非政府組織的支援。實際上在今年早些時候,我就受邀前往維也納和日內瓦與其他年輕的人權捍衛者見面,分享泰國的生活情況。能見到其他也是每天面臨風險的學生行動者,是一件很棒的事。但分享那些我所面臨的問題卻是一項挑戰,因為我們的生活模式非常不同。

接受我的行動

我的父母很難接受我的行動。他們已經慢慢開始一點一滴地支持我,但我不能說他們為我感到驕傲,因為我選擇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捍衛自己的權利。  

泰國人權社運人士安娜

在泰國維護自己的權利是一件困難的事,而且行動者幾乎不會獲得任何保護。我聽說過一些政治行動者在流亡期間突然神秘失蹤。然後有一天,人們發現他們被埋在混凝土之中,也有人是淹死在河裡的。我當然不想遭遇同樣的命運,但是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捍衛自己的權利。

展望未來,年輕世代最大的希望是有一個新政府。當改革進展如此緩慢時,有時很難堅持努力,但我下定決心完成我的法律學位,這樣我就可以在像國際特赦組織這樣的人權組織工作。作為一名青年人權捍衛者,他們的支持對我至關重要,而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為其他人提供同樣的支援。

人人都有發聲與和平抗議的權利,包括未成年人。

呼籲泰國政府停止鎮壓未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