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我们的世界正面临着不可逆转的人口变化。
如今步入老年的人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多。未来几十年内，全球65岁以上的人口数量预计将翻一番，预计在2050年达到16亿。
根据刻板印象，老年人常常被认为必须依赖他人。他们被视为慈善援助的接受者，而不是能做出自己选择的权利拥有者。
在武装暴力冲突发生时，老年人所受到的影响尤为严重。但在人道主义应对措施中，他们却经常被忽视。
各国政府在新冠疫情期间颁布的政策，造成世界各地的养老院中成千上万的老年人死亡。但这些死亡本可避免。那些政策决定也让老年人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社会孤立。
保障老年人权利的措施往往不到位，有时甚至根本不存在。因此国际特赦组织持续开展倡议运动，呼吁停止年龄歧视，要求制定保障老年人权利的法律。
谁是老年人？
大多数人只把年龄视为一个数字。许多人认为，当一个人达到国家退休年龄（通常是60岁或65岁）时，他就变“老”了。
然而，老年却是一种社会概念，它会随着特定的背景和情况而变化。考虑到人们活得更久更健康，这一点也变得更加明显，因为许多社会对老年人的看法和刻板印象随之改变。
一个40多岁或50多岁的人可能会被视为年纪大的工作者。他们在申请新工作时容易面临歧视。但同一个人在他的社交圈中或看医生时，却不一定会被视为年纪大。
因此，这是为什么国际特赦组织对老年人的定义，采取了“根据具体情况而定的方法”，并在调查侵犯人权行为时考虑到所有这些具体因素。我们定义老年人的方法，是根据社会对他们的看法以及他们对自己的看法，而不是根据他们的年龄。
国际特赦组织使用更中性的词语“older people”（老年人）而不是“elderly”（老人），因为后者容易将他们与虚弱和依赖等概念联系在一起，从而可能污名化老年人。
有哪些现行的国际法可保障老年人权利？
国际公约保障了某些弱势群体的权利，包括儿童、妇女、身心障碍者以及少数种族和民族。就公约的内容来说，某些公约也保障了老年人的权利，包括老年妇女和老年身心障碍者。
但老年人仍面临着许多现行法律未明确禁止的歧视。
例如，老年人可能在工作场所面临歧视。雇主可能会想当然地认为老年人无法掌握新技术，或他们比其他人需要更多的病假。
另一种会影响所有老年人的歧视，是基于老年人必定患有慢性病的这一假设，而无论他们是否实际上患有身心障碍疾病。为保障身心障碍者而制定的法律，无法保障那些因“假定身心障碍”（perceived disability）而造成的歧视（假定身心障碍指的是实际上没有身心障碍，却被他人假定有身心障碍）。这是现行法律无法保障到老年人的众多例子之一，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一项单独的公约来保障他们的权利。
推动一项关于老年人权利的国际公约
联合国公约将是保障老年人权利的关键措施。公约将列出老年人最需要法律保障的领域，包括养老院发生的虐待或忽视、就业歧视，还是缺乏足够养老金的情况。
签署这样的国际公约也会迫使缔约国采取积极步骤，来防止年龄歧视和虐待老年人的行为。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 2014年发布的一份报告，全球只有40%的国家立法禁止在养老院等机构中虐待老年人。全球也只有59%的国家，制定了能够保护老年人免遭虐待的基本法律。此外，全球只有三分之一的国家设有“成人保护服务”，以调查可能发生的虐待老年人案件。
国际公约很可能会改善国家层面的法律保障。
这样的公约还会让世界各地的老年人更有能力发起倡议，捍卫自己的权利。公约也能改善对侵犯老年人人权行为的认识和报告，让人们更为注意一些长期以来被忽视的问题。
武装冲突中的老年人
在武装冲突中，老年人往往是最后逃离的群体。他们可能害怕失去家园或土地，因为这些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资产。还有些时候，他们患有身体、智力或其他方面的身心障碍疾病，让他们难以逃离冲突地区，或难以得知有关疏散的信息。在其他时候，他们选择留下来仅仅是因他们不知道流离失所后会获得什么样的人道主义援助或其他支持。
对孟加拉国罗兴亚难民的调查显示，50岁以上的罗兴亚人，最有可能在2017年缅甸军队袭击他们村庄时丧生。联合国则在乌克兰发现，被杀害的平民中老年人至少占34%，远高于其人口占比。在2020年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的冲突中，亚美尼亚族死亡的平民有一半以上是60岁以上的人。有时这些平民被极其残酷的方式杀害，包括斩首。
尼日利亚东北部的老年人遭受了博科圣地组织的谋杀和酷刑。当地的战斗人员用暴力威胁来迫使人们放弃牲畜和部分粮食收成。这尤其造成了许多老年人的粮食短缺问题。
随后，他们还面临到尼日利亚军方的进一步侵害。军方任意拘留并折磨老年人。有强有力的证据表明，老年被拘留者，特别是男性老年被拘留者，最有可能在尼日利亚的军事拘留中死亡。包括老年平民在内的所有平民，在武装冲突中都应该受到国际法的保护。但老年人很少能幸免于难。政府和其他行为体没有充分认识到老年人所面临的风险，所以也没有准备好帮助老年人在武装冲突中撤离或提供其他保护。
案例研究：乌克兰
在乌克兰，60岁以上的人几乎占了总人口的四分之一，使其成为世界上“最老龄化”的国家之一。因此，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对该国的老年人造成了毁灭性影响。
国际特赦组织发现，大量的老年人仍居住在受冲突影响地区。有些情况是他们无法获得有关疏散路线的信息。其他情况是他们并不想逃离家园。许多人还留在受损的住家，这让他们易暴露在寒冬的严酷环境中。
因此，在因俄罗斯袭击而伤亡的平民人数中，老年人的占比过高。
此外，乌克兰的老年人在流离失所后往往难以找到庇护所。由于养老金非常低，许多老年人无力租用公寓或住房。而临时庇护所经常缺乏无障碍设施，让身心障碍者不得其门而入。这导致数千名老年人被迫住在政府成立的身心障碍者收容机构中，但这侵犯了他们的权利。
国际特赦组织呼吁那些支持乌克兰的各国政府资助介入措施，让老年人成为优先获得住房和现金援助的对象。因俄罗斯的袭击而流离失所的老年人，不应在政府的收容机构中惨淡地度过余生。
新冠疫情
人们从新冠疫情爆发一开始就知道，老年人是感染新冠病毒后，最容易死亡或出现严重健康问题的群体之一。当时由于政府政策的疏忽和医疗设施资源的不足，养老院中成千上万的老年住院者不必要地失去了生命。对于已患有多种疾病（包括身体障碍和失智症）的人来说，这种风险则更加复杂。
在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和英国，新冠病毒席卷了本已脆弱的群体。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局未能提供足够的装备给养老院和护理人员来对抗病毒。养老院缺少了必要的工作人员。护理人员则经常缺乏个人防护装备（PPE）和病毒检测包。这造成护理人员无法保证自己的健康安全，也无法顾及他们所服务的老年人。
更糟糕的是，这些养老院的老年人，几乎连续几周都完全与家人和外界隔离。隔离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产生深远的影响，包括运动和认知功能下降、食欲不振、抑郁症以及普遍丧失生存的意志和欲望。
人道主义援助
新冠疫情下的人道主义应对措施也存在缺陷。这带来了类似的风险。比如，居住在孟加拉国拥挤难民营中的老年人，经常没有机会接触有关新冠病毒的信息，也不知道如何在疫情中保护自己。
案例研究：英国
国际特赦组织的研究发现，英国政府在疫情中做出了一项渎职决定。该决定侵犯了养老院住院者的生命权、健康权和不受歧视的权利。
在世界卫生组织将新冠疫情定性为“全球大流行”的几天后，英格兰国家医疗保健体系宣布了一项灾难性的决定：在不进行新冠检测的情况下，紧急将患者从医院转往养老院和社区。这项决定增加了疗养院暴露在病毒中的风险。最终病毒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导致多人死亡，养老院的工作人员无法应对这种情况。
照护系统的“彻底崩溃”
养老院经理和工作人员在疫情开始时，将这种情况描述为照护系统的“彻底崩溃”。当时，英国政府当局并未提供准确的指引，导致养老院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准备个人防护装备或隔离感染患者。当局也没有确保对养老院住院者和工作人员进行定期病毒检测，甚至对许多养老院的住院者实施全面的“放弃抢救”非法命令。在许多情况中，这项命令未经患者或家属同意。
换句话说，英国政府将老年人遗弃在养老院中等死。疫情的第一年，病毒在英国养老院夺走了42,341人的生命。这还不包括养老院在此期间记录到的近3万例“超额死亡”，其中许多人死亡的原因可能是未确诊的新冠病情。
经济担忧
在全球许多国家中，老年人经常面临就业歧视。这种歧视可能是通过直接的方式产生，比如公司规定强制退休年龄，或在招聘时实行最高年龄的限制。歧视也可能是通过间接的方式产生，比如雇主对老年人在工作或学习新技能上的能力，做出具有年龄歧视的假设。
工作场所的歧视
国际特赦组织比利时分会的一项研究显示，有近四分之一仍在工作的老年人感觉在55岁以后受到了差别待遇。与其他形式的歧视相比，欧洲法院将年龄歧视视为“较不严重”的歧视。这样的看法让雇主更容易解雇老年人。
养老金问题
养老金为老年人撑起了一条生命线。全球有68%的老年人能够领取养老金。然而，只有欧洲人有更好的机会领取到养老金。在许多非洲、亚洲和中东地区，只有不到30%的老年人能够领取养老金。
年龄歧视和性别歧视的交集
工资的性别差距从退休前到退休后都一直存在。因为女性更有可能因照顾责任而暂时离开正规工作，或因此选择在非正规经济部门工作，所以她们领取的养老金往往低于男性。2019年，欧盟65岁以上女性领取的养老金平均比同龄男性低29%。在乌克兰，女性的养老金平均比男性低30%。
应对危机的人道主义措施
当老年人面临危机时，他们在经济上的脆弱性就会加剧。在冲突期间，许多老年人被迫流离失所，从而面临众多的经济挑战。年龄歧视经常深植在人道主义应对措施之中——老年人往往难以获得足够的食物、住房、经济援助和医疗保健服务。
例如，针对孟加拉国罗兴亚难民所实施的人道主义应对措施，忽视了老年人面临的独特挑战。该措施未能满足老年人的权利和需求，包括与健康、卫生设施、食物、水和参与决策有关的权利和需求。国际特赦组织在缅甸发现，流离失所的老年人常常被排除在流离失所社区的工作培训和援助计划之外。这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人道主义措施中含有年龄歧视的假设和态度。
為了保障老年人权利，国际特赦组织在做什么？
国际特赦组织将持续让更多人理解老年人的处境，以确保他们不会掉队。特别是在危机局势和冲突中，以及在人道主义援助物资的分配上，国际特赦组织将持续支持老年人。我们将持续增强老年人的发声机会，持续进行开拓性的研究、倡议和运动，寻找各种捍卫老年人权利的方法。
目前，全球还没有任何一项关于老年人权利的国际条约。现有法律提供的保障并不足够，且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让人们更关注那些侵犯老年人人权的行为。国际特赦组织正在呼吁联合国制定一项专门保障老年人的公约，以保障他们的权利、尊严和安全。
